Saturday, 20 April 2013

長城好漢壯士斷臂 ‧ 二


英國人在長城跌斷右手後,步行下山約三十分鐘,坐纜車五分鐘,坐救護車三十分鐘,在診所擾攘六十分鐘(醫護人員既不給他止痛藥、也不為他傷口消毒、更沒有固定斷了的右臂),我們再自行乘的士九十分鐘,千山萬水,終於抵達全國最好的骨科醫院--北京積水潭醫院。他終於可獲得最佳護理!

然而,職員跟我說的第一句話還是「先付錢」,然後就是無盡的等待。終於等到見醫生,醫生說:「你的骨折相當嚴重,很可能要做兩次手術,我們先從外把斷骨推回原來位置,但你回香港後可能還要開刀。」他瞥見英國人右手的戒指,說:「把它脫下。」英國人說:「脫不到,我的手指都腫了。」醫生說:「一定要除,否則血液流不到那手指,手指壞死,我們就把它割掉。」說得極淡然。

那一刻英國人深刻感受到與手指永別的可能,立即問:「有冰塊嗎?」醫生說沒有,但指指身後的洗手液。孔先生和我立刻給他手指塗洗手液,才幫他脫掉戒指。

在打麻醉藥做手術前,醫生須檢查他的血液和心臟,每做一項檢查,護士都說我的醫療卡不夠錢,叫我到登記處付錢。我就不停上上落落跑去付款。我對孔先生說:「這些現金本來是給你的款項,但我得留來做醫療費,因我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我明天才給你付車資可以嗎?」他說:「沒問題!你先處理好他的傷!」英國人多次勸孔先生離開,說:「你載我們來這醫院,已是做多了。我不能礙着你做生意,你走吧。」孔先生卻非常堅持留在醫院,說:「在北京的醫院求診,病人最少要有兩三個親友幫忙,跑來跑去。剩下你們兩人,人生路不熟會很慘。」

的確,身處這間全國最好的骨科醫院,感覺竟如世界大戰後的境況,病人就躺在走廊的擔架床上痛苦呻吟,無人理會。很多吊着鹽水的病人,竟沒有掛鹽水的鐵架,得靠親友站在病床旁,舉手拿着鹽水多個小時。醫生為英國人做心電圖時,着我上前用雙手在他胸前固定感應器。我未受過醫護訓練,難以固定多個感應器,便問:你沒護士嗎?醫生理所當然地說:沒有。

做了血液檢查後要等結果,護士說可於半小時後到另一個部門領取。我說:「但我們得在這裡等心電圖結果,你可以請他們致電這邊,將結果通知我們嗎?」她說不行。幸好 Robin 在,我們便分工,我在三樓等心電圖結果,他到二樓等血液檢查結果。(Robin 就是孔先生--我們共過患難,不再是陌生人了,自然也改以名字稱呼。)他說得對,在內地的醫院求診,病人的確需要最少兩個人當跑腿。

所有檢查都做過了,下一步是打麻醉藥做手術。手術室門外一直站着十多二十名病人親屬,人人不停苦苦往內張望,等醫生告訴他們其親友還需輪候多久。我和他們一樣,沒有任何資訊,除了等,就是問;但無論如何追問,醫生還是叫我等。

苦等一整個下午,他就抱着右手坐在走廊的椅子,一個中國娃娃在他椅子旁邊撤了一泡尿。怪不得醫院瀰漫着一陣尿味。英國人還有閒情問我 "dirty" 普通話怎說,然後指着地上的一灘尿對 Robin 說:「很髒!」

直至黃昏,護士終於為他打麻醉針。由於他穿了兩件外套,難於打針,護士着我為他脫衣。但他右臂痛得無法動彈,我請護士替他剪開衣服;護士竟遞上一支生鏽的剪刀,示意我幫他剪。我說:「我會弄痛他的,你是護士,你幫他吧。」護士最終拉開他衣領至後臂,先打麻醉藥,才把衣物脫掉。及後兩小時,他們在手術室如何對待英國人,我已看不到了。

從手術室出來,英國人右手已給打了石膏。他紮馬舉起雙手問 Robin, "Do I look like a boxer?" 我已累得笑不出,但見他還樂此不疲地說瘋話,我就放心。醫生再幫他照 x 光,結果顯示斷骨已被推回原本位置,有待自我修復,但他建議英國人回港後再開刀做手術。

右手手指腫得無法握拳,還要扮拳手。
我要求醫生寫紙,證明英國人翌日能坐飛機回港。他寫好後說:「要醫院蓋章,但管蓋章的職員六時下班了,你明天回來蓋吧。」我說:「我在申請坐明天中午的航班,我沒時間回來。你找人拿蓋章不也一樣嗎?」他說:「不行,蓋章給鎖起了。」我再向不同職員爭取,不果。我知道,我鬥不過內地的官僚,無論那是多麼荒謬。

離開醫院時已是晚上九時,Robin 真的陪我們到最後一刻,並載我們回酒店。我們甫下車,酒店的職員出來迎接,大為緊張。原來 Robin 已將情況告之,並囑咐酒店照顧我們。於是我便請酒店安排車輛明天一早送我到醫院蓋蓋章。

翌晨,我按航空公司的指示,請醫生填好三頁的表格,寫清楚健康證明並蓋好蓋章後,立即促航空公司確定我們可坐當日中午的航班回港。職員在電話確定為我們訂好機位,只要我們於機場付款即可。我問簽卡可以嗎?她說可以,我便放心了。現金已所剩無幾。

回到酒店我們極速收拾行李。到機場付款,航空公司職員竟然告訴我簽卡的機器壞了,得付現鈔。北京機場只有中國銀行提款機,我和英國人試過身上所有提款卡都無法提款。向航空公司客戶服務員求助,他只是再三說明:「不付款就不能上機。」我說:「不是我不付款。你的職員在電話說可以簽卡,但來到機場,你的機器壞了,是你們不讓我付款。」

職員再逐一嘗試擦着我們提供的所有信用卡時,我幾乎想開口問蒼天何苦這樣玩弄我們,卻忽然聽到信用卡過機的聲音。

那一刻,我什麼也不再說--太多事情是我無法掌握的,我只默禱不要再生意外,我只想回家,到香港的醫院陪他見醫生。我終於明白,發生諸般意外後總有人會說一句:「最緊要個人無事。」天,我就是這種心情。

Thursday, 18 April 2013

長城好漢壯士斷臂 ‧ 一


離開西安,於咸陽機場送爸媽上了回港的飛機後,我和英國人則往北京去。

在北京的第六天,我們一早出發到長城。透過酒店租了的士和司機,孔姓司機會說一點英語,但我和英國人在車上睡着了,因此一路話不多。抵達慕田峪後,孔先生說:「難得今天天氣那麼好,你們慢慢遊玩,三小時也好五小時也好,差不多到停車場時就打電話給我,我就載你們回北京。」英國人說:「對,天氣真好,我們真幸運。」於是我們決定買單程票坐纜車上長城,往上行一段路,回程就不坐纜車,慢慢往下步行到停車場,與孔先生會回。

長城氣勢磅礡不必多說,我說猜想爸媽也會喜歡,他說待天氣暖和些可與他們一起遊北京。一路往上走了兩三小時,走到沒修葺過的、真正的古城牆,由於雜草叢生地勢崎嶇,幾乎沒有遊人,我們便坐在石級上聽聽鳥鳴。他說:「我約你六十歲再來,屆時再走遠一點。」我笑說:"Sure! When we are old and healthy and strong!"

由古城牆回頭往下走,石級又窄又峻,我得扶着牆壁慢慢走,他走在前面,先我幾步到十九號觀望台。當我還在下石級時突然聽到觀望台傳來驚叫聲,我往那邊望,卻不見了英國人的蹤影!急步跑過去,還是看不到他。大家都從地上一個四方小洞望向觀望台的下層。我跟着往下看,見到他與一名十來歲的女孩躺在下層地上,動彈不得。我立即沿陡峭的鐵梯往下走,蹲在他身邊問他可好,他卻不停問:「那女孩怎樣?她還可以嗎?」

就這裡,他從上層掉了下來。
原來英國人在上層等我時,一小販不停向他兜售紀念品,他再三推卻,小販死纒不休,他一邊說不一邊往後退,看不到後面是通往下層的通道,便從後跌下去,足足一層樓那麼高,撞倒正在下樓梯的美藉女孩,雙雙倒在地上。

女孩的父母慢慢助她站起來,確定她沒大礙,只是擦傷了鼻樑。英國人看到她沒事,如釋重負,終於不再追問 "is she OK" 而肯答我們的 "are you OK"。女孩父親先問他能否動頸椎,再問四肢能否活動,他答:「右手不能,應該斷了。」慢慢地我們扶他起來,他靠在牆邊喘氣,激動哽咽。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情緒激動。

他曾笑指自己多年沒流過淚,還叫我傳授他淚水狂奔這種秘技。這次,他卻哭了,雖然只是兩三秒的事。他激動並不是因為自己受傷,而是擔心和介懷傷害到那女孩,確知她無礙後亦難以平伏。我後來想,大部分人平白無事時都可以很 nice,倒是在緊急關頭甚至生關死劫時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手斷了有多痛我不知道,但假如那天斷臂的是我,怕痛又怕死的我想必已被痛苦和恐懼濃罩,想不到其他;但他,卻老是想着別人。

救護車無法駛上長城,要等救護員抬擔架上來,最少得等三十分鐘。兩三名熱心遊客陪伴我們等了一會,並幫我用頸巾將他右手紮好。他很快收拾心情,思考下一步;他認為與其坐着等,不如起行務求盡快與救護員會合。待他呼吸暢順下來,我便扶着他一步步往下走,二人因受驚過度雙腿還不時發抖,須多次停下來回氣。

走了不知多久,終於遇見救護員和警察。他們首要卻不是救人,而是要我寫下傷者的名字年齡國藉!我見他痛得要坐下來,急了便要求先上纜車,怎料職員還問我有否買票!我說:「沒有!他手斷了你讓我們上車不?」警員低聲向她說了句話,她才讓我們上纜車。

救護車在纜車站等我們。英國人躺在車中擔架床,顛簸了半小時終抵達懷柔區第一醫院。所謂醫院,其實是燈光陰暗的診所。

他們將他推進診所後,就由他躺在那裡,無人理會。三名警員圍着我又再問名字問護照號碼問年紀問關係問個沒完沒了。我得推開他們三人,拉着診所職員請她看看病人,她才往登記處指指,說:「先付錢。」我跑去付錢,回來見英國人還是躺在走廊無人理會,我死抓着醫生問下一步要做什麼。在這種地方,我知道,我得非常 assertive

終於他們扶他起來照 x 光,卻沒有把他雙眼遮蔽。他只好用左手蓋着雙眼。等待結果時,我才看到今早載我們到長城的孔先生也在,他得知意外後也駕車來到診所。

醫生看 x 光片後確定英國人右手前臂骨折相當嚴重,他說可先嘗試將斷骨推回原來位置(manipulation),再視乎結果決定是否需要開刀。這時其中一名警員對醫生說:「還是叫他們到積水潭吧,他是老外,小心點好。」我這樣解讀他的潛台辭:「還是不要亂動外國人的手,弄斷了他一定追究到底,到時你可麻煩了。」我問過後得知積水潭醫院在北京市,車程一小時,但他們都說「積水潭是全國最好的骨科醫院」,我們決定到那裡求診,並要求安排救護車。

醫生撥了幾次電話後,回頭對我說:「救護車往別處載病人了,你要坐的話須等三十分鐘。」

天無絕人之路,幸好孔先生還在,他樂意載我們到北京積水潭醫院--全國最好的骨科醫院!我覺得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

(待續)

Thursday, 11 April 2013

西安--自得其樂


"It sucks!" 是我對西安這地方的結論。雖然客觀環境令人沮喪,但我們還是很珍惜一起經歷這趟旅程。

旅程中最令人深刻的並不是看什麼景點或文物(兵馬俑在媽媽口中只不過是「鐵甲人」),倒是我們四人間的相處難能可貴。難得與爸媽朝夕相對,我對他們又有不少發現。

  • 出發當天,我們相約在茶餐廳吃早餐。我說要教爸媽一個英文字 "enjoy",媽媽即說:「Enjoy 即是享受嗎?」我很驚訝,她說是「看電視學的」。我有理由相信媽媽能操流利英語,只是平日扮懞。
  • 有幾次在車廂中,媽媽望着馬路兩旁的樹木,自言自語說:「這些樹很美,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我懷疑她看過我上個月寫的日誌,得知龍應台將父母比喻作行道樹,因此藉詞提醒我多關注那些樹木(父母)。
  • 我們參加了一天團,寫明參觀大雁塔、半坡博物館和兵馬俑,中間卻穿插了玉石店、仿兵馬俑店和絲綢店。團員就只我們四人,導遊卻依然以「公司規定」為由迫我們逛商店,討厭之極。到最後一站絲綢店時大家已累透,但絲綢店售貨員卻以廣東話由一條蠶蟲的誔生講到一張價值五千元人民幣的被袋,大家心裡冒汗,盤算如何脫身之際,媽媽卻在毫無預告下突然說「我走了」便一個箭步逃之夭夭。店員面面相覷,問:「她去洗手間嗎?」我答:「她走了。」既然媽媽那麼突兀地打破困局,我和爸爸也跟着逃走。英國人看在眼裡,非常欣賞;對於導遊這種迫人逛商店的劣行,他一開始已無法忍受,只是礙於「我爸媽為主他為副」的想法,他才一直忍耐。
  • 根據過往經驗,爸媽性格保守,旅行期間什麼都不願嘗試。但這次他們的開放態度卻令我們很驚喜。媽媽從沒踏過單車,爸也多年沒有坐過單車,因此,在西安城牆經過租單車的店舖,我也沒有提出租單車。倒是後來坐在一角休息時,媽媽看着別人騎雙座位單車,我隨便說了句:「你坐後座,我坐前座,也可以踏單車,不必怕平衡不了。」她竟然即說:「好!」於是,我們四人租了兩架雙座位單車,在西安城牆騎足一小時。這是媽媽人生第一次騎單車,也是我們第一次騎雙座單車;原來,在前座負責駕馭一架雙座位單車,比起一個人騎單車難得多,責任也很大,心裡不停默念:「不要摔倒!」
  • 君樂城酒店的服務不消提,但我們善用其設施,晚上到其康樂中心逛,輪流打起乒乓球,大家都是「滴滴仔」水平,勢均力敵,竟也打至汗流浹背、嘻嘻哈哈。問起爸媽有否打過乒乓球,媽媽說:「有,上一次打大概是五十年前。」原來爸媽讀小學時也有打乒乓球,有底子的。及後再到健身室,爸爸似是在城牆踏單車踏上癮,竟又在單車機上猛踏,經媽媽阻止他才肯停下來。我想,不跟旅行團的一大好處,是累了可回酒店休息;或許由於我們非常善用這種優勢,幾乎每天都安排時間在酒店小眠,所以爸媽也一直較有心情嘗試新事物。
  • 酒店的裝潢平平無奇,但媽媽似乎對任何酒店都存有一絲仰慕,總愛在酒店的長樓梯、大堂等地點拍照。某天晚飯後,她說累了不想外去,但卻樂於在酒店走廊和大堂隨意走走;逛酒店也就成為我們的活動。後來我們在大堂梳化坐下聊天,她提起肌肉痠痛,我便開始為她按摩。除了小時候間中扮乖為爸媽亂搥肩膀外,我已不知道多久沒有為爸媽按摩。一按之下發現,無論我多出力,媽媽肌肉痠痛的部位已僵硬到不覺得痛。幸好當我停下來不久,她說:「似乎舒緩了點。」我說:「那得每天按摩了。」她立即笑說:「你哪有時間?」
  • 為了爭取時間多替媽媽按摩,翌日早上我們安排了分組活動:英國人和爸爸打乒乓球,我和媽媽在房間按摩。這次媽媽可以躺在床上,我便請她脫去上衣,我在她背塗上潤膚膏,做她的按摩師。玉帛相對,何其親密。我也趁機問一些平日不會問的傻瓜問題:「你和爸爸還有親親嗎?」她說:「傻架,老夫老妻,還親什麼?」那天晚上,我送他們回酒店房時對爸爸說:「媽說你很久沒抱她了,你今後要多點抱她,知道嗎?」他們只顧傻笑。上一代的夫妻,誤以為親熱是為了傳宗接代,完成任務後便不再擁抱,甚至因肌膚之親而感到尷尬。
只好從後偷拍。
  • 所以,當我們在西安逛街時,某幾次回頭時竟看到爸媽手拖着手,是多麼難得!我意圖拍下這感人情景,但每當他們看到我拿出手機拍照,就很自然起將拖着的雙手藏於身後。彷彿第一次拍拖的少男少女,被朋友在街上看到他們手拖着手,總是想躲。
  • 在西安的最後一天,我們因整天截不到的士而身心疲累。觀乎的士司機和服務生的嘴臉,西安人似乎並不歡迎我們,但我們還是自得其樂。那晚我們那裡也不去,就在酒店房間「玩」敷面膜、泡茶、吃餅和自拍,為這趟旅程畫上句號。

回港後姊姊問我有什麼感受,我說:「從頭擔心到尾!擔心他們吃不好、吃不飽,擔心他們睡不酣、睡不夠,擔心他們太趕忙會累壞,擔心他們太悠閒會悶壞,擔心他們病倒或摔倒,擔心他們發牢騷或發脾氣,擔心他們走失,甚至擔心他們人有三急!確實很大壓力,不過--那都是值得的。」

姊姊笑說:「那不就是我湊仔的心情!」

Wednesday, 10 April 2013

西安--「文明都市」


到一個地方旅行,往往逗留數天,難以真正認識她。旅行後有多喜歡或討厭她,也是因緣際會,視乎那幾天的天氣、空氣質素、有多擠、酒店的服務、遇到的人。當中有很大成分是碰運氣。

在西安六天,我們碰到的都是讓人失望的人和事,因此對西安這地方我只能武斷地說聲「討厭」。

飛機抵達西安咸陽機場後,我們找的士坐,卻看不到任何指示牌。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的士等乘客的地點,一走近,五六名龐然大漢湧上來拉客,百五塊呀二百塊呀爭相起價,感覺猶如踏入重慶大廈。媽媽說不要上車,但時近黃昏若還不上車就天黑了。我們四人擠上的士後,媽一直緊繃着臉,眉頭深鎖。總是作最壞預算的她心想前面那司機必定是強盜,這次我們凶多吉少。一小時的車程無論如何哄她也不答話,心事重重。機場是旅客對一個地方的第一印象,想不到一踏足西安,就把媽媽嚇個魂不附體。

的士搶客的情況,那就是唯一一次。往後的五天,在街上想截的士,難比登天。20 分鐘內約有 20 輛出租車駛過,17 輛已載有客人,很難得遇到三輛空車,其中兩輛對我們視若無睹疾駛而過,終於等到一輛肯停下來,我歡天喜地,司機卻不開門,先問我要到哪裡去,我如實告之,他竟拒載。在街口苦等無望,只好沿着沙塵滾滾的馬路邊走邊截車,一路只有吃塵的分兒。在爸媽受夠之前,我們決定放棄,慢慢走回酒店,洗澡休息。
 
旅遊時間寶貴,每天都遇到這情況,你可想像得到有多惱人。

後來上網了解,發現西安從 2000 年至 2010 年間,人口增加了一倍,但出租車數目卻沒有增加過。2010 年西安的常住人口達 846 萬,全市卻只有 12115 輛出租車。由於供不應求,加上西安堵車問題嚴重,的士司機便大模斯樣地挑乘客,但凡較堵車的地方,他們都不願去。

除了交通,入住的酒店可說是最貼身影響旅遊經歷的另一因素。多得中旅社介紹,我們入住的君樂城酒店,竟被建築工程環繞。不論周末還是平日,每天晨中七時便開始打樁,直至晚上九時。擾人清夢不在話下,進出酒店更是非常不便,地盤令附近交通亂上加亂,彷彿冒着生命危險才能進城。

作為一家五星級酒店,職員一星的服務態度令我們驚嘆不已。幸好英國人 check in 時在櫃台遇到唯一一位西人職員,來自波蘭的 R。由於其他職員英語非常有限,英國人自然找 R 幫忙。及後由於噪音問題英國人要求酒店換房,亦找 R 安排。他倆因而談起上來,英國人提及在西安遇到種種奇難雜症,例如截的士的難度、毫無章法的交通、餐廳服務生的冷淡。R 聽着全都理解,但亦只無奈說:「在這個地方,也只好接受。時間久了,你便會習慣。」

經過五天的磨練,我們對當地的出租車已完全失去信心,因此,我們決定透過酒店租車送我們到西安機場,希望在最後一天安然離開此地。透過 R 約好了車和司機翌日早上八時離開酒店,說好了 170 塊成交,以為萬無一失。

當天早上時四十五分,某 concierge 告訴我,我們的三件行李太大,放不進安排好那輛車的車尾箱。我問:那怎辦?他說:要不就截的士,要不就坐大車。我問:現在能截到的士嗎?他說:誰說得定?我問:那坐大車價錢一樣嗎?他笑了,說:當然不一樣,大車收四百元。

我不想跟這個人說話,立即找 RR 聽畢即安撫我們說:「沒問題,交給我,我會處理的!」然後他很努力地跟司機、租車公司職員和 concierge 理論及想辦法。他臉也紅了,對他們說:「我昨天明明說清楚有四個乘客,三件行李,兩大一小!你怎麼會給我一部細車?」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短時間內既截不到的士,行李亦無論如何擠不進小車中,R 趁客人不在附近時,肉緊地罵起其中一個嘻皮笑臉的 concierge,說:"I'm going to kill you for this!" 英國人走近 R 身後時無意中聽到這句,我們就知道其實 R 也無法扭轉乾坤。我們很感激他那麼在意,但,即使他真的動殺機,其他人也還是一副「我只要錢,你殺了我也得給我錢」的模樣。我們只好付雙倍價錢,坐那輛所謂的大車,離開這間五星級酒店。

在車廂中,我往西安的公路看,很多出租車的車頂均設有小燈箱,上面打出宣傳口號,大意是:「擕手共創文明城市,齊心擔當文明大使。」